柯桥区公安分局 朱建平

老家村里有家茶叶加工厂，专门制作比大头针粗很多的红茶。偶尔也制作细圆如珠的珠茶。

茶叶加工厂在村小学边上，每到春茶采摘季节，学校操场和茶场的晒场，成了茶叶的海洋。大堆大堆碧绿的青叶、已经制作完成需要晒干的红茶，摊晒在操场上，让学校天天沐浴在青叶和红茶特有的清香中，连我们这帮玩得泥猴子一般的小屁孩，也变得香喷喷。那段时间，老师会把我们管得紧紧的，生怕我们毁坏了茶叶，特别是即将下课的时候，老师都要严肃提醒我们踏入茶叶玩耍的后果。

后来推行山林承包责任制了，我家也分得了三四亩茶园，我这才深深体会到当初老师管着我们不让在茶叶堆里玩耍的原因，也体会到了茶叶对我们家庭的重要性。收获的茶叶不但是我们姐弟几个一年的书费来源，更是家里一年中主要的经济来源。所以，一到茶叶采摘季节，我会学着当年老师的样子，告诫调皮的小伙伴，不许去惊扰那碧绿的茶叶。

家里有茶园后，为不再花钱购买茶叶，我曾尝试过茶叶的制作。制作茶叶，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是炒青。炒青，就是把青叶放入已经被火烧得发烫锅里，不停地用手挪搓翻炒，等到轻柔的青叶变成细小干脆的干叶，就算完成。而红茶，比炒青稍稍复杂点，要先把晾晒半干的青叶不停地用手挪搓成细条，然后堆在一起，可以喷点水，也可以不喷，然后盖上棉布放一个晚上发酵，晒干后就是香香的红茶。只是炒青和红茶形象不佳，拿到市场上换钱不受欢迎，送人，又拿不出手，所以大都自家使用。后来，我出门求学，家里的茶园也重新被收归集体所有。原本茂盛的茶叶开始荒废。勤快的村人一到春天，可以自由上山采茶。此时，村里人为把茶叶换钱，已经放弃炒青和红茶的制作，开始制作形状漂亮的龙井。当然，这个属于仿制的龙井，形状香味口感肯定无法和正宗龙井茶的比，但和以前的炒青比较，一个在天一个在地。对此，我学过几次，居然成功。但我还是怀念那颜色墨绿，细圆如珠，泡出来的茶汁碧绿透亮有一股不同于炒青、龙井、红茶清香的珠茶。我曾找村里曾在茶叶加工厂工作过的三叔请教，他也细心教了我多次，只是不论我怎么努力，始终做不成细圆的珠茶。后来我才明白，其实三叔也从没做成功过完美的珠茶。从此，珠茶的制作，一直对我有着极强的神秘性。

前年，同学的弟弟开了家茶叶加工厂，专门制作珠茶。所以，一到春茶开摘时节，我特意去参观了一下。同学弟弟的茶叶加工厂规模不大，还未进厂门，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珠茶特有的茶香。车间内，七八只大铁锅架在燃烧得旺旺的茶灶上，铁锅上面是由电动机带动不停翻动的炒茶机，铁锅内是小珍珠状的茶叶。因为还没有完全加工好，这些茶叶捏上去软软的，松松的。同学的弟弟说，这是在炒青的基础上继续加工的，而且，珠茶制作的工艺比龙井、红茶要复杂得多。所以，别小看这炒茶机在机械的翻转，这是在重揉、重压，揉、炒结合。我细细看了会在锅中翻滚的茶叶说，原来珠茶是这样炒出来的，我还以为是用手揉成圆的呢，怪不得我从没成功。

又到春茶采摘时，记忆中的沉淀又重新泛起。茶香的氤氲中，想起小时候跟着父母大夏天上山给茶树除草的劳累、采摘季节起早贪黑的辛劳、为四处奔波多卖了两三毛钱的喜悦、为下雨天眼睁睁看着卖不掉的茶叶发酵腐烂的无助，真是苦乐自知。然而，人生就像把青叶加工成成品茶叶，有很多种的品种。而且，不同的加工程序，制作出的是不同的茶叶。不同的茶叶散发出不同的茶香，泡出不同的茶汁。但无论是哪一种茶叶，都需要经历采摘、揉搓、炒制、整形等多道工序的淬炼，才能泡出香气四溢、沁人心扉、回味无穷的茶汤。这些不同品种的茶汤都是单一的，独特的，无法复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