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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的那张雕花大床

越城区公安分局 韩惠琴



乡下的房子终究被拆迁了,那张雕花大床也跟着父母搬了家。

这张雕花大床,有八只脚,三面围着床栏,正面的两边有栩栩如生的镂空雕花,床眉上有一幅一幅的浮雕,上面的镀金虽已斑驳,依然金闪闪的。床前是一块踏脚板,床两端分别放着马桶箱灯台桌。床背一侧架着一块提脚板(音),上面有一个自鸣钟。床面上早期铺着的是草鞯,后来换成了棕绷。床上挂着厚厚的夏布帐子。

依稀记得,夏天时,母亲赶好蚊子放下蚊帐,摇着芭蕉扇哄我入睡;冬天时,我躲在暖暖的被窝里,听父亲讲老虎外婆的故事。白天,我和小伙伴排排坐在踏脚板上,一起做“踢脚板板,板过南山”的游戏,晚上,被母亲上后夜班的自鸣钟闹铃声惊醒,无忧无虑的我,翻个身又睡着了。小小的我,睡在床最里边,有着满满的安全感。

小时候,没有绘本,没有童话书,床上的雕花给了我无限想象的空间。父亲说,床眉上是一幅幅的浮雕,每一幅浮雕,就是一出戏。有时候,父亲编给我听,有时候,我编给父亲听。

有时候,儿子弹琴,我写字,静静的,一幅岁月静好,灯火可亲的画面。每当这时,我都会想起小时候的一个画面。

为了贴补家用,母亲在纺织厂上班之余,还会挑花。晚上,母亲坐在床沿上,在昏黄的白炽灯下,或在摇曳的烛光里,一根细细的针,穿着一根长长的线,在纸上一针一针飞快地穿梭着,挑出精美的图案。每一张花都有时间规定,一般不超过半个月。为了尽快完工,多挣点钱,母亲经常熬夜挑花。有时挑出掌心出汗,怕弄脏了花卖不出去,母亲拿起放在灯台桌上的湿毛巾,擦一下手继续挑。父亲坐在床边的方凳上,拿一撮稻草坐在屁股底下搓绳,搓着搓着,父亲会在掌心吐一口唾沫。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吐唾沫,父亲说吐了唾沫搓得快,绳子搓得紧致。父亲的手很巧,他用搓好的绳编各种器具,有用来养刚孵出的小鸡小鹅的,有用来保暖刚从煤炉上烧好的米饭的。我坐在踏脚板上,在一个方凳上做作业。依然记得父亲搓绳时讲的一句话——砻糠搓绳起头难,告诉我万事开头难,做事要有恒心。夜,静悄悄的,只听见母亲的挑花声,父亲的搓绳声,我的背书声,偶尔,还有小鹅的欢叫声。

前年,去杭州参观G20峰会会场,里面有巨幅的黄花梨木雕。听着讲解员的讲解,我想起了家里的雕花大床。那成双成对的鱼、松鼠,那老寿星,那连理枝,都独具匠心,蕴藏着美好寓意,这是现在的高低床无法比拟的。我思忖着,父母睡在这样的床上,一定很幸福很幸福。

自从传出村子拆迁后,收古董的人一拨又一拨,听说我家有一张雕花大床后,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。收古董的人开出了不菲的价钱,可父亲依然坚持不卖。

雕花大床已经成了家里的一员。这张雕花大床,跟着父母从平房搬到二层楼房,又从二层楼房搬到三层楼房,现在又搬到了公寓房。

家庭里,一些美好的回忆需要用最传统的方式传承,一些难忘的情感,需要用最原始的坚守留住。雕花大床,见证了一代代家人的成长,知道一代代家人的梦,目睹一代代家人的酸甜苦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