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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爷爷奶奶

越城区公安分局  韩惠琴

 

近日,看了纪录片《人生果实》,讲的是九十岁的修一爷爷和八十七岁的英子奶奶的故事。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。

奶奶去世十一年了,若活着,今年九十三岁,爷爷去世三年了,若活着,今年正好一百岁。风风雨雨中,他们一起相濡以沫走过了六十三年。

爷爷喜欢喝酒,每次开饭前,奶奶都会让我到小店里给爷爷舀一革(计量单位)烧酒,买二两兰花豆。馋嘴的我,经常在半路偷吃兰花豆。

奶奶不太会做菜,最拿手的是蒸蒸煮煮,酱油蘸蘸,我们小孩经常觉得不好吃,可爷爷却吃得津津有味。劳作了一天,坐在桌前咪点小酒,是爷爷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光。爷爷喝酒很慢,我都觉得他根本没有喝下去,只是沾湿了嘴唇。天冷的时候,往往是酒还没咪完,菜已经凉了。奶奶嘴上带着埋怨的口气催促:“老东西,侬吃得快嗦!天不亮哉啊?”手里却忙着把菜重新放到锅里,帮爷爷热菜。

奶奶经常吃素,只有在春节那几天才开荤。霉干菜,霉千张是她一年四季的家常菜。农忙时节,奶奶觉得爷爷体力消耗大,经常会杀只鸡或杀只鸭改善伙食。可奶奶自己依然吃素。我傻傻地问:“奶奶,这么好吃的菜你不吃,你不馋啊?”

奶奶笑笑,说:“不馋不馋。我在菩萨面前许愿了,保佑一大家子都健健康康,顺顺利利,我要吃素还愿。”

爷爷幽默,劝奶奶说:“老太婆,请菩萨都要用荤菜的,菩萨也是吃荤的,侬放心吃动好哉!”

奶奶眼睛一斜,盯着爷爷责怪道:“老东西,侬乱话啥西?!”爷爷立马不做声了。

爷爷私下告诉我,奶奶不是不爱吃荤菜,她只是把好吃的都省下来给他吃了。

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,种田栽菜,一辈子和泥土打交道。每晚回家,衣服裤子上都是泥。爷爷放下农具,奶奶早已端出热腾腾的水,让爷爷洗脸洗脚。那些换下的脏衣服脏裤子,被奶奶泡到盆里,第二天在踏道头搓搓洗洗,晾干后又缝缝补补。衣裤上那些缝缝补补的补丁,是奶奶对爷爷的暖心商标。

如果说奶奶对爷爷的爱,在锅碗瓢盆的一日三餐里,在洗刷缝补的旧衣旧裤里,那爷爷对奶奶的爱,则在那一片片的药片里,一次次的发呆中。

七十三岁时,奶奶因糖尿病并发症,眼睛失明了。后又两次脑梗,致半身不遂,生活质量大大下降。奶奶生病后的日子,由母亲和婶婶们轮流照顾。一向风火、能干的奶奶,一时接受不了,经常发脾气,骂人。俗话说,久病床前无孝子。奶奶卧床的九年里,母亲和婶婶有时难免会抱怨。可爷爷总是告诉父母和叔叔婶婶,说奶奶现在是个病人,她要骂就让她骂几句好了。脾气不发出来憋在心里反而不好。爷爷虽年近九十,记忆力衰退,可奶奶吃药这件事,他是绝对不会忘的。每天,他都会不厌其烦地问母亲和婶婶们,奶奶药有没有吃过?有时,奶奶像个小孩子,在爷爷面前,故意找茬发脾气,把药片扔掉。爷爷一点不恼,一点不气,耐心劝说奶奶要听医生的话,好好吃药。父亲说,爷爷年轻的时候,脾气很大,奶奶生病了,他反而越来越有耐心了。也许,这就是相濡以沫,相互扶持吧。

奶奶去世时,爷爷没有嚎啕大哭,而是静静地坐在奶奶面前,陪着奶奶。这无声中,我看到了爷爷眼角的泪水。有时,我回乡下,发现爷爷经常对着墙上奶奶的照片发呆。爷爷发呆的眼神,写满了对奶奶的绵长思念,满脸的沟沟壑壑,刻满了两人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。每年奶奶祭日前,爷爷都会提醒父母,告诉他们记得给奶奶做祭日。在爷爷心里,奶奶虽然不在了,可她依然是家里的一员,不能忘了她。

印象中,爷爷奶奶从未牵过手,也从未讲过动情的话,有时甚至还会吵吵闹闹。那声“老东西,老太婆”,一定是彼此最爱听的称呼了。突然觉得,蒸蒸煮煮的生活最朴实、最营养,缝缝补补的日子最牢固、最久长。

“风吹枯叶落,落叶生肥土,肥土丰香果。孜孜不倦,不紧不慢,人生似果实。”爷爷奶奶的生命,像地里的植物一样,彼此相守,开花结果,不紧不慢走完了一生。我想,这是生命该有的样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