嵊州市公安局金庭派出所 钱正能

　　柳霞从睡梦中惊醒，看到房间飘窗边有烟头明暗，想到睡前和老公王岗大吵的一架，胸口升起一股恶气：“滚回沙发睡去，谁让你进房间的？”

　　王岗空洞的声音幽幽传来：“我把那人捅了。”

　　柳霞开了床头灯，在昏黄的灯光下，她惊恐地看到王岗白衬衣和双手上都是鲜血，眼神却平静地吓人。

　　下意识扭过头，柳霞跳下床，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现金和衣服，一边慌乱地说：“我在菜场和他吵架……之前说让你去教训他，可没说让你去杀……现在说什么都迟了，你赶紧带上钱和衣服跑路吧。”

　　柳霞将理的乱七八糟箱子塞给王岗，将他往门口推。

　　王岗抱着箱子在门口转身站住，声音低沉：“你怕我了吗？”语气中又带着不知是期许还是不屑，“我现在算是男人了吗？”

　　这两个问题一起问却不好回答，柳霞低下头沉默，良久后感觉王岗并没离开，她抬头，便看到王岗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神，马上又低下头：“怎么……怎么会怕你呢，我怕时间太久，警察会找上门。”

　　王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，只留下一声绵长的叹息在空旷的家中久久回荡。

　　警察还是来了，送来了一份逮捕通知书，他们告诉柳霞，她老公王岗因为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，现在看守所羁押。

　　柳霞脑海中一片空白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警察已经走了，恍惚间感觉有人从身边走过，转头，她看到女儿背着小书包嘟着嘴坐在沙发上。

　　柳霞挤出一丝笑容：“贝贝，今天不是在幼儿园吗？怎么这么早回来了？”

　　“妈妈，我再也不去幼儿园了。”

　　“你这孩子，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钱才让你能进这家幼儿园……”

　　听到母亲急切的指责，女儿大哭起来：“小朋友都不和我玩，老师也说我是杀人犯的孩子，让我不要去幼儿园了。呜呜呜！”

　　柳霞一阵天旋地转，瘫坐在沙发上，这时从门口涌进一群披麻戴孝的人，指着两人的鼻子开骂，柳霞看到对方的嘴唇在动，却没有听到声音，仿佛在看一幕幕无声的哑剧。

　　不知为何，柳霞突然很想笑，就笑了一下，这一丝笑意却如同是一颗火星掉入了沸油，那些披麻戴孝的人开始打砸周围一切可以砸的东西，最后一个面色狰狞的中年妇女将一瓶液体泼在了柳霞的脸上。

　　时间过去好久，柳霞已感觉不到脸上的痛楚，但她知道自己再没有之前靓丽容颜，望着对面那个脖子带粗金项链的光头胖子，情绪低落到了极点。

　　胖子言语粗鄙，举止粗俗，相貌粗莽，原本是柳霞最看不上的那类人，现在却一边高谈阔论，一边用居高临下施舍般的眼神看着她。

　　自己何时沦落到这般境地？柳霞双手环抱，打量四周，这里是一间环境简陋的小餐馆，以前她绝不会来吃饭的地方，可现在她不但坐在这里，还和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相亲。

　　只有别人选自己了。柳霞仿佛看见以后生活的无尽灰暗。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，这不是她要的生活！

　　远处有歌声传来：“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，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……”

　　这是她以前最爱唱的歌，她曾高傲的不断在他面前哼唱，可他只是看着她不停微笑，曾经她抱怨眼前的一切，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珍贵。他高大，他爱笑，他善良，他愿意包容自己所有的不完美，可这都已经被她摧毁！她不自觉发出一声长久的叹息，这声叹息与记忆中王岗的叹息声重叠，她仿佛听到了王岗站在门口，定定地看着她时想说而未说出的话：“宝宝，我要走了，你不拥抱我一下吗？”

　　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尚，甚至都没有动一丝念头，要跟着他一起走！

　　在这一刻，她痛哭流涕，后悔到不能呼吸。

　　在将要窒息的一刻，柳霞突然睁开了眼睛，黑暗中隐约看到完好无损的房间，她愣住了，然后飞快地跑下床，拉开房门，开灯看到客厅沙发里睡着熟悉的身影，她飞扑过去，将睡眼惺忪不知所措的王岗紧紧抱住，再也不愿撒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