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柯桥区公安分局 邵江红
有一天,我家先生在外地出差,儿子在远方的大学读书,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睡觉。凌晨时分,突然听见“笃、笃、笃”三声敲门声,非常清晰地响起在夜的黑暗里。我的思维不是在睡梦里被倏然唤醒,似乎我一直没有睡着过,能把这敲门声感知得如此真实。是谁回家了,先生?儿子?不可能啊!这些想法是在瞬间完成的,我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接下去的动静,但是黑暗吞没了一切,四周万籁寂静。
隔了一段时间,敲门声又在我睡眠中重复了一次,照样地清晰笃真,照样地心惊等待,我想这一定是心有所念而产生的幻听,有家人在外面,明明很安全,然而内心的挂念会在睡眠中的某一刻脱缰般地出现。
这种神秘的生命体验,无法轻易地分享出去。而与此同时,我在构思一个短篇,缘起于我们警方境外追逃的“猎狐”行动。某一天,我偶尔在看守所门口见到一位脏兮兮的乡下大妈,她无助而茫然地站着,为的是想见见“里面”的儿子。我突然就将这三条线索搭拼在一起,演绎出一个故事来。
没有一个游子不想念妈妈,没有一个潜逃者会忘记故乡,我相信亲情的感召力,也相信公正与善良的召唤。那么,为难就为难在,一个背负着案子在外潜逃的犯罪嫌疑人的母亲,她既不愿意儿子在外四处漂流,活得暗无天日,也不愿意儿子被警方抓获,去受审判蹲监狱。一个母亲对儿子最自私的袒护,就是原生态的母爱,很少有人能够站在母亲的角度大义灭亲。
一个母亲艰难的心路历程,就这样辗转呈现。
我写小说,习惯使用警察身份,我身不由己地带着浓厚的生活主场意识。说到底,我们警察的执法行为,并非全是钢铁般的硬和冷,这其中包含着多少情与法、法与理、情与理的碰撞和冲突,让人内心起伏和感受触动。在基层工作的警察,都会有这样的经历。没有一个人生来是坏人,警察的执法目的,除了打击惩处,还有改造挽救。因为违法犯罪最初违背的是道德,道德的回归也许是我们这个社会最需要的精神文明。
我发现,我在《啄木鸟》上发的几个小说都习惯性地有着这些善意的痕迹,比方说《最最的眼神》中“最最”那虽然带着病态但纯真清澈的眼神,分明就是罪恶无法扼杀的光明。《伪爱》中警察“相茗”在错综的感情场里最终完成自我救赎,体现了对人性最负责的态度。还有《夜拍》中两个小警察对两起杀人案认真而执着地剖析,从中闪烁着的智慧光芒,让善恶分明。
我的一个好友在看了《深夜有人敲门》初稿后说,一个足不出村的文盲母亲要远离家乡漂泊,这是不可能发生的。我说会的,因为她是母亲。越是意志坚强的母亲,她越是会为儿子赴汤蹈火。为了让儿子不落网,她宁愿孤身离家,截断儿子归家的理由。直到她在另外一个城市,遭遇一系列善与恶的良心拷问,最终她选择了警察指出的路。
我相信,警察的善良应该是一种人性中的本能,为这人世间太多的遗憾留着拯救的空间。
2018年3月29日
注:本文为作者发表于《啄木鸟》杂志2018年第五期的小说《深夜有人敲门》之创作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