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一夜的雨,终于在清晨停了。匆匆跑到阳台,一树葱茏中,两朵雪魄冰花闯入眼帘。呀!栀子花开了!
撩人的花香,将回忆带到那个童年的初夏清晨。
邻居爷爷的小院里,那棵栀子树又开得雪浪翻涌。打开窗户,甜甜的香气顺着清早的微风扑进屋内,美好的一天开始了。“去摘栀子花喽!”,我顾不上吃早饭,边喊边朝邻居爷爷家跑。
小时候,我头上长虱子,奶奶用竹篦子给我梳头,虱子被紧密的梳齿赶下来后,用宽齿梳梳一条高高的马尾辫,再在扎头绳的地方,插上一朵新摘的栀子花。我急得直跺脚,连呼:“难看死了!难看死了!这样打扮不敢出门了!”一把扯下栀子花,转而插在奶奶的发髻上。奶奶笑了,说:“我老太婆了,要这么漂亮干什么?”她取下头上的栀子花,别在斜襟纽襻上,像栖着一只白蝴蝶。
“王阿姨家的小孩正在哭闹呢。”奶奶往我手里塞了个碗,盛着冰清玉洁的栀子花。果然,小朋友正抱着她妈妈的腿,痛哭流涕。见我递给她漂亮的花儿,鼻涕泡“噗”地破了,眼泪在半路刹了车,笑眯眯地说:“真香!”。后来王阿姨送来咸鸭蛋,让我感受到了分享的快乐。
把将开未开的栀子花苞,放进蓝边瓷碗里,再反扣一个碗。第二天,不用奶奶催,天蒙蒙亮我就爬起来,耳朵贴着碗边听——真的有细细的"噗噗"声,像小鱼在吐泡泡。掀开碗的刹那,花香"哗"地涌出来,把整间屋子都淹没了。锅碗瓢盆、桌椅柜子,还有那油漆斑驳的门和窗,全都泡在甜甜的空气里。这感觉,现在想来,依然意犹未尽。
剩下的栀子花,奶奶用棉线穿成花环,挂在老式雕花大床的黄铜帐钩上。夜里,我躺在床上,香气像月光一样流淌,连一个蚊子都没有。闻着花香,不知不觉进入梦乡,连做的梦也是香喷喷的。
有一次,我跳牛皮筋扭伤了脚。脚脖子肿得像出笼的馒头。奶奶从镇上药房买来黄栀子粉。我问奶奶:“黄栀子粉是什么做的?”奶奶说:“栀子花的果实磨碎后做的。”她把药粉倒进一只缺口的破瓷碗,磕个鸡蛋清,用筷子来来回回不停搅拌。搅拌均匀后,把琥珀色的药糊敷在我受伤的脚上,用旧布条裹住药糊。24小时后拆开布条,脚面全是乌青,奶奶说淤血都吊出来了,以后不会发陈伤了。奶奶的这个土方,我一直牢记在心,家里有人崴脚了,我都会用这个方法。
栀子花开了,端午节快到了,超市里摆满了粽子、咸鸭蛋。这些真空包装的精美礼盒,勾不起我丝毫的食欲,反而更想念奶奶用稻草灰腌的咸鸭蛋、用细麻绳紧紧缚住的尖角粽子。依稀中,我仿佛看见奶奶站在大灶前,掀开锅盖,粽香随着蒸腾的热气弥漫,蛋黄油汪汪地漫过雪白的蛋白。
供稿:越城区公安分局北海派出所韩惠琴